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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福家的女人

仙居新闻网   发布时间:2021-01-06   字体:【  

这座大院子是外婆家祖上的产业,里面住着的都是自己本家族人。洪福一家是唯一的外来户。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院子里的人也没有把他们当作外人,按村里的辈分排,大家都叫他们洪福太公。
洪福夫妇的婚姻富有戏剧性。抗战期间,洪福在国民党的部队当兵,部队驻守在杭州地区。在一次与日军的交火中,溃败后他与队伍失散,沦为散兵游勇后“开小差”决定溜回仙居老家,途中路过绍兴地界。
洪福太婆的老家在绍兴,家中兄妹二人,父母早亡。父母去世前,曾嘱托哥哥要把未成年的妹妹拉扯大。当米行老板的哥哥、嫂嫂非常宠爱年幼的小妹,在哥嫂的呵护下,妹妹慢慢地长大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1940年,日军入侵绍兴城,哥哥一家带着妹妹逃到乡下避难。在逃难途中,遇上了日军飞机的轰炸,慌乱中大家四处逃命,路上兄妹不慎失散。
慌不择路的妹妹,沿着山路没命地乱跑,跑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了。举目无亲又饥又饿,四顾茫茫找不到兄长。在不知所措时,正巧遇上了路过的洪福。据说当时已经在新昌界了,就这样洪福把这个小姑娘从绍兴带到了仙居。
外婆们回忆说,刚到双木村时,这个小姑娘穿着非常的华贵,一身的绸缎,满头珠翠,十个手指头上都套着一个金戒指。这在当时可是一个大新闻,全村人都跑到洪福家看这个绍兴来的姑娘,像看“西洋镜”那样热闹。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记得当时,当医生的大表哥在收音机里听到了许多亲人寻亲的启事,于是对同院子的洪福太婆说,让她回忆一下绍兴老家的地址,想帮她联系一下老家的亲人。后来根据提供的线索信寄出去,却始终没有回音,也许是她记错了自己家的地址,也许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她的兄长早已丧身于日军的炸弹下,或者是客居他乡收不到信了。
一个自幼锦衣玉食,一个出身贫穷家庭,门第悬殊的两个人却因为战乱走到了一起,促成了一段姻缘。生活就是过日子,虽然洪福家家徒四壁,洪福太婆不嫌弃也没有办法嫌弃,战争改变了她的命运。这就是人生。她脱下绸衫卸下珠翠挽起衣袖,向村里的妇人学习做家务,洗衣、挑水、劈柴、做饭,去野外挖野菜。夫妇俩经历了解放、土改、四清,分到房子和田地。不久,生下了女儿,过了几年,一个儿子呱呱坠地。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的粮食不多,生产队分到家里的谷麦都少得可怜,平时三餐能填饱肚子不饿死人就算很不错了。也许是在娘家过惯了好日子,洪福太婆不太会精打细算当家过日子,用我们仙居人的说法是“呒算计”,不会“做人家”。他们家的粮食只要分到手,马上就放开肚子吃饱饭,然后,过几天没米下锅了,去问邻居借,借不到了就到山上把还在包浆的玉米、还没有成熟的庄稼先拿回家吃,用现在的话说是“吃光用光,身体健康”,所以他们家一直是村里最穷的一户。
不久,大跃进开始了,集体化、吃食堂,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三年困难时期,粮食吃完了,人们把眼光投向野外的荒地里,开始吃草根、啃树皮、挖野菜。大家饿得发慌,眼睛发绿,只要能吃的东西都想方设法去找,个个面黄肌瘦,许多地方饿死了人。
命运是一位化妆师,它时时装扮着人。生活把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女,在生存都不能保证的环境里,慢慢地改变成为一个不修边幅、衣衫褴褛的农家妇女。洪福太婆头上摘下的片片珠翠换成了桌上的口粮。当家中米缸空得很久了,孩子们饿得哇哇直哭,最后一只戒指也从手指上褪下卖掉换成米时,洪福是在那个时期因饥饿得了浮肿病,不久沉疴不起,最终去世了。
洪福走了,家里的主心骨没有了,留下了洪福太婆和一双儿女。孩子幼小嗷嗷待哺,家里吃了上顿不知下顿从哪里着落。
这时,有一个叫小月水的人走进了她家。据说,小月水也是当过兵的,当的是被称为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志愿军,1950年他参加了抗美援朝的战争,“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越过三八线。在炮火连天、大雪纷飞的朝鲜战场上,他冻伤了双腿,得了严重的胃病。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后,他回到了仙居,从此与部队失去联系,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小月水的老家就在横溪镇双木村里面的一个很远的高山村里,从部队回到家时,孤儿出身的他甚至连栖身的房子都没有了。伤腿和胃疾已经使他丧失了劳动能力,他肩上背着从部队里带回来的旧被子和破衣服,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无奈之下,他一手拿着一口碗,一手拿着一根棍子,从此流浪在附近各个村以乞讨为生。
不知是谁介绍还是怎的,有一天,在已经穷得揭不开锅的洪福太婆家,小月水把一袋乞讨积攒下来的粮食交给了她,就这样,他们算是一家人了。
记忆中的洪福太婆中等的身材,有五六十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当时上了年纪妇女流行的青色的大襟上衣。她似乎不善于收拾打扮自己,衣襟上很脏。蓬松散乱的头发,系着两条很久没有梳理的粗辫子,满脸的皱纹,嘴里叼着个水烟筒,吞烟吐雾。让人很难把眼前这位老太太和当年外婆说的那位曾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富家女子联系起来。
印象中的小月水,高高的个子,因为严重的胃病,长期的营养不良,他的腰越来越弯,佝偻着身子,瘦骨嶙峋,一双大大的眼睛深深地陷进了眼窝,面对谁都露出惶恐的神态。似乎家里人对他并不好。洪福的儿子“小卫星”也越长越大了,内心对这个乞丐出身的继父总是抗拒着,处处和他作对。小月水小心翼翼地在继子面前陪着笑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在家门口外的路廊下,用木板搭了一张小床,一条多年没洗过的被子盖在上面,无论冬夏就睡在那里。现在想想,那个年代,夏天蚊虫肆虐,老鼠乱钻;冬天寒风猛吹,薄薄的被子如何抵挡住寒冷?不知这样的日子他是怎样熬过来的。在这个家庭里,他仍然只是一个外人,吃饭是上不了桌的,他的碗孤零零地扔在角落里,每餐吃饭,都要等家里人吃完了,留点残羹冷炙给他。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家里在快断粮的情况下,他就会消失几天,等回来时,肩上多了一只袋子,那只袋子装满他从附近村庄乞讨来的米、馒头等,然后用这些供养全家。
这个家,对小月水来说,无论如何的不好,好歹也算有个家了吧。在外面流浪久了,这里是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回归稍息的地方。从此以后,不用再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在各个村庄到处流浪;不用再在飘着雪花的除夕夜里,孤独地站在异乡的村口,用羡慕的目光透过窗口灯光看着别人一家老小围着桌子吃饭热闹融融;就算在外再苦再累,毕竟有一个地方等着他回去。有这一切,他已满足了。只要不被继子赶出这个家门,他做什么也心甘情愿。
乞丐是受人歧视的,走到一些村行乞时,既要防备一些不懂事的小孩跟在后面扔过来的石子,又要防备一些气势汹汹猛扑过来的恶狗。有一次在某村乞讨时,一条狗追过来就咬,他转身就逃,一不小心踩空,摔倒在地,那根棍子远远的飞了出去,头碰到一块石头上满脸是血。腿被扑上来的狗咬了好几口,鲜血直流,他挣扎着用手去打狗,不料手也被咬伤。旁边一群围观的村民在那里呵呵大笑,看着恶狗咬人的热闹好戏。回到家里后,狗咬过的伤口特别毒,腿上的伤口恶化、肿着流脓,也无钱治疗。有很多苍蝇闻到臭味飞来叮在他的伤口上,赶也赶不走,苍蝇叮过的地方长起了蛆虫,过了很久也不见好转。
小月水当过志愿兵抗美援朝的经历,也常常被村里的人提起,每当大家围在一起,看他远远的走过来时,就会有人问他:
“小月水,你真的当过兵啊?”
“是的,我真的当过兵。”
“你真的去过朝鲜啊?美国佬你看到过吗?你扛过枪吗?”小月水听到后非常兴奋,很激动的样子,眼珠里燃起了火苗,泛出了光芒,“我真的去过啊。我和他们交过火的。”
“哦,看你这个样子,是枪打你?还是你打枪?你是假的志愿军吧?要不你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吧?”
“呵!呵!呵!”在阵阵的哄笑声中,眼睛里刚升起的火苗马上“咝”的一声被扑灭了,那惶恐的眼神更慌乱,窘得真想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可却没有缝隙可钻。在寂寞无聊的日子,大家都喜欢找小月水寻点乐趣打发时间,乐此不疲。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一天,院子里来了一位县里的干部,他偶然听到小月水的情况后说,党和国家没有忘记这些当年为保卫祖国作过贡献的士兵,民政部门正在寻找当年失散的抗美援朝退伍的士兵,现在国家有政策出台,这类人员可以享受抗美援朝老兵补贴的。在他的奔走下,小月水的补贴政策得到落实,每月可以领到8元钱的补贴。8元钱在八十年代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数目了,至少可以让他衣食无忧了。
当时的横溪区政府通知他去领补贴,头天晚上,他就彻底未眠,第二天天未亮就早早起来了,用肥皂认真的洗了好几遍脸,把多年未穿过的旧军装拿出来,穿在身上;把一头乱发梳了一遍又一遍,恭恭敬敬地戴上那顶已破了好几个洞的旧军帽,出门前,一次次地问洪福太婆,帽子戴得正不正,洪福太婆揶揄地问他:“你这是去做大官了吗?”
他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但开心之余却是忐忑不安,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怀疑是做梦,怕梦醒之后有人告诉他这是个玩笑。就这样恍恍惚惚迷迷糊糊之中来到区政府,经办的人员对他说:党和国家没忘记你们这群失联的战士,现在终于找到你了,你要感谢党、感谢国家、感谢政府。从民政办同志的手中接过那8元钱后,激动之中,他竟忘记和那个同志说谢谢,只感觉今天那个人长得好帅好和蔼。他很小心地把钱装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回家的路上,不时地用手去摸一下,生怕丢了,一切仿佛在梦游,用嘴咬了一下手指,又很痛。
回到家里,他坐在灶台下就这么呆坐着傻傻地笑,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很久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仿佛是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和宣泄:那段尘封在心底已久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历史,终于被党和政府认定了,像一块压抑在心头很久的巨石终于可以搬开了。听到他的哭声,旁人围过来问他为什么哭时,他只是反复说:感谢国家感谢党感谢政府。
可惜没几年,小月水就去世了,按有关规定,小月水还享受到了民政部门20元钱的安葬费。用这些钱,洪福太婆和儿子为他买了棺木送上了山。
上世纪九十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慢慢地好起来了,不再为粮食而发愁了,虽然日子还不是十分富裕,但温饱已不成问题了。洪福太婆的女儿早已出嫁,家里剩下了母子俩人。小卫星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已四十五六的年纪了,因为家庭贫困,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也一直在村里东游游西荡荡地瞎混着。
突然有一天,大家发现小卫星和村里一个叫兰花的妇人好上了。那兰花比小卫星大好几岁,50多岁的年纪,和丈夫生了三个女儿,都快做外婆了,但丈夫是个比较老实懦弱窝囊的人,兰花一直瞧不起丈夫,遇上小卫星后,焕发了第二春,俩人就像干柴碰上了烈火,如胶似漆一发不可收。就这样,兰花抛下三个女儿和老公,来到小卫星家,过起了日子。
只是兰花是个厉害的角色,可能认为自己抛夫别女屈尊下嫁心气不爽,到家后就摆起架子,寻衅滋事,怎么看这个婆婆都不顺眼,每天婆媳俩人吵得不可开交。她甚至不让洪福太婆吃饭,看到婆婆端起饭碗吃饭时,她就上去把碗抢过来倒掉,撒泼要把婆婆赶出家门,并不时地“问候”婆家祖宗十八代。大家多次看到洪福太婆躲在外面哭泣,住在同一院子的姑妈和妗婆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了,就递给她一些吃的东西,兰花看到后就在那里指桑骂槐,说大家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还多次和小卫星闹着如果不想办法把母亲赶走,那她就离家出走。
小卫星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一边是老婆一边是母亲,夹在里面两头受气左右为难又不敢多吭一声。
有一天,小卫星听到一个消息,在横溪镇金力村有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头,前几年妻子去世,现在就一个人生活,平日以做篾为生,虽然上了一定的年纪,因手艺好,做出来的箩筐等篾器既耐用又好看,请他干活的人非常多,常常忙不过来。因独自一人生活太寂寞孤单,想找个老伴,这样干活晚了回家有人给烧饭还可以陪着说说话。小卫星听到这个消息,心思一动,于是托人先去老头家说媒,老头说愿意出800元钱把洪福太婆娶过来,小卫星也不管母亲愿意不愿意,回家立即让母亲收拾东西,急着要把母亲嫁走。可母亲一万个不愿意,说这么老了去嫁人多丢人啊。儿子对母亲说,妈,我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才娶个老婆,现在你们又不和,不能一起过日子,如果你不走兰花走了,我一辈子打光棍了。几天后,儿子把母亲送往金力村,洪福太婆一路哭着离开了生活了一辈子的双木村。小卫星在收到钱后,喜滋滋的回家把钱交给了兰花。
1990年,我还在横溪中学念书。一天,母亲和阿姨等几个人一起到学校来看我。她们准备回家时,阿姨说,外公、外婆以及太婆等人去世时,洪福太婆从不忌讳亲手为这些故人擦洗身体换洗衣服到入殓安葬,这种恩情我们应该记得,很久没见到洪福太婆了,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金力村离横溪中学不远,我们去看一下她吧。
在金力村一排简陋的矮屋前,我们见到了风烛残年的洪福太婆,还是以前的那样穿着,只是更瘦更苍老了,应当有80多岁年纪了。她告诉我们,这屋以前是生产队的集体房屋,分田到户后,这些房产闲置了,生产队把这些房屋出售,老头把这几间房子买下了,现在他们就住这里。她说,老头对她很好,每天把赚来的钱都交给她,叫她喜欢什么就买好了,也算是享受了几年福。只是,她非常想念双木村,想念儿子,每年儿子生日时,她会在家备好生日米、面、蛋、肉,还有亲手缝制的衣鞋,让老头把生日礼物送到双木村给儿子,可儿子从不向老头过问母亲的情况。她说,她每天都在等待,说不定儿子突然会想起母亲,说不定哪天就来看她,可是儿子从来没有来看过她。说着说着,她抱住母亲大哭了起来,她说辛苦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却被儿子卖到这里了。
那时正值初春下午,天气还比较冷,寒风刮过来,让人直打哆嗦。大风吹乱了洪福太婆的满头白发,夕阳照在洪福太婆的脸上,两行老泪从她沟壑纵横的脸上淌下,在阳光下发亮。我仰头,天空依旧很蓝很蓝,天上有几只麻雀飞过,水塘边有老黄牛在饮水,还有母鸡正带着一群小鸡在土堆里觅食。角落里有几株小草悄悄地钻出了地面,溪边的杨柳露出了绿芽,有一群鸭子在溪中游来游去,这一切告诉人们,春天已经到了。只是早春的天气,让我感觉浑身有些发冷。母亲和阿姨们凑了些钱,给洪福太婆留下,她们挥泪告别。这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据说后来,洪福太婆年事渐高,在金力村生活了七八年后,有一天不慎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身体越来越坏,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那老头待她很好,亲自煎药熬汤,寸步不离地服侍她。她自己也感觉可能快不行了,多次向老头提出,要落叶归根,回双木村去,死后安葬在洪福的边上。老头也多次捎信给小卫星,说他母亲可能快不行了,她想回家,请他接回双木村。但儿子可能认为嫁出去的母亲泼出去的水,做儿子的没有义务再管了,所以虽然口中答应,但却迟迟没有行动。
一直等不来小卫星来接母亲,实在等不及了,老头在洪福太婆奄奄一息弥留之际,无奈之下,去购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木,也算不枉夫妻一场。然后把人和棺木一起放在双轮手拉车上,在夏天烈日下,一步一步挥汗如雨,艰难地把洪福太婆拉回到双木村。到村口时,回光返照的洪福太婆看了一眼她曾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小卫星和兰花赶了过来,围着死去的母亲哭天抢地,责怪老头没有把他的母亲照顾好。最后老头拿出一笔钱,作为安葬费给小卫星让他把洪福太婆的葬礼安排好。
在简单的葬礼中,一个普通平凡历尽坎坷的女人,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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