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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担记

仙居新闻网   发布时间:2019-07-15   字体:【  

  扁担是农人常用的一件劳作工具。它呆的地方,往往在旮旯头、农器具杂物间,还有一个地方是正门后,主要是取用方便,晚上又用来拄门。农人杂物间比较简陋,大多和柴间连在一块,一边放柴禾,一边整整齐齐排放着各种物具,如犁、耙、风车、石磨、打稻机、锄头、蓑衣、四季豆架子等。这些农具杂乱无章和井井有条完全看主人的个性、喜好,有的按种类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有的按季节用途放得整整齐齐,触手可及,有的将各类锄头挂在木梁底下,十分显眼,一眼就能分清劳动时需要带什么工具,有的将扁担编号排列着,各显其责。但也有农人将农具乱放,到用时就到杂物间上下左右找一趟,有时急用找不到就开口骂娘。
 
  家里的女主人也实属不易,起早五更听到鸡鸣,睡眼惺松转身摸摸身边还在睡意中的孩子,不声不响地穿上上衣,把孩子抱到床里壁,然后爬起来,翻过男人的身体,坐到床沿利索地穿上裤子,蓬头垢面急上厕所,随后到厨房做早餐。
 
  女主人来到土灶后,用稻草揪成一个小圈,随着火柴一声嗤响,烟雾和火光瞬间交织在一起,顺手将点燃的稻草包塞进灶门。紧接着,女主人又转到灶前水缸边,用自制的葫芦瓢舀起一勺水倒进锅里,冷水与铁锅发出嘶的一声响声,躺在床上的男主人知道该起床洗脸了。
 
  男人起床后,来到前门,把辅助拄门用的扁担支起,捏了捏,随手放到门后去了,把门打开,算是开门迎接一天的劳作了。在农村的土地上,在农人的记忆里,在家家户户的门后边,这样的扁担是常见的,它是男人的随身物,压上肩膀,就是一种负担,像蚂蚁搬家一样,挑起一天的光阴,挑过春夏秋冬,挑起一年四季的五谷。它是农人的腰板,是挑起一个家庭的重担,挑过风霜雨雪,挑过艰难岁月,挑过人生百味,挑出一个家庭的崭新面貌。
 
  扁担能挑多重,农人一看心里就有个底,要是再不放心,他拿起扁担一头抵在墙边,一头抵在地上,呈三角形,双手支在扁担中央,用力向墙头方向使力压几回弹几下,通过这一压一弹的检验,这根扁担能受力多大就更加有数了。
 
  扁担是农人生活中的常用工具,和农人随影随行。勤劳的农家人有能挑不同重量的扁担,分竹制与木制二种。木制的扁担所用的木材必须结实、有韧性,经晾、削、刨、溜光滑等多道工序,制作而成的扁担不能太直,太直则易伤肩头和腰,而是形成一定的小弧度,便于受力。
 
  清晨的乡村,鸡鸣犬吠,田野里百鸟争鸣。扁担一旦被男主人拿起后,它就知道一天的农活就算开始了。
 
  春天担肥料,夏天担稻谷,秋天担玉米,冬天担红薯,麦收和夏收的时候,是用扁担最多的时候,春季和冬季用到扁担相对少些。长长的扁担宽宽的肩膀,大扁担是留给男主人用的,是他肩上的宝。小扁担是留给女主人用的,特别是挑水和走亲赶集时,小扁担常派上用场。小扁担用毛竹制作而成,轻巧且经久耐用。小扁担制作取一截韧性毛竹,用篾刀将竹段劈为两片,取其劲道的一片,在片竹两端通过一定温度的烟熏火烤后,弓成一个七字弯钩,小小的竹扁担就做成了。竹扁担在两端重力的作用下,把握好走路的节奏,一步一颤,共进共频,担起来脚下生风,轻松省力。小扁担挑水别有一番风味,两头水桶挂上水时,如没把握好节奏,半桶水就特别会荡,挑起来晃晃荡荡,走起路来左右摇摆,行走非常吃力。
 
  暖风吹拂,那是从春天过渡到夏天时节。自播下谷子的那一天起,它在泥土里发芽成苗,再拔苗移种,农人在水田里用秧绳拉起一道道笔直的线,面向黄土背朝天,慢慢地在水稻里移动,双脚在稻田的泥泞中趟出二道长长的痕迹。这时,小贩商也出门叫卖,经常光顾乡村田野。看见种田的农人,路过的小商贩笑眯眯地说,种田用不了一横一竖拉起秧绳来种,一根扁担就可将秧苗种得笔直。农人种田讲究笔直和认真,男主人也笑嘻嘻地说:“你来试试,不用秧绳种出笔直,我就买你几样家用的小百货。”小商贩见有利可图,捋起裤脚,把扁担往田埂中点一插,以竖起的扁担为插秧的方向标,左右开工,很快就种出了一排笔直的水稻田。
 
  待第一季水稻在暑假期间收割时,随着收割强度的增强,扁担也开始忙碌起来,两端挂上箩筐,源源不断地将稻谷从田里担到晒场,再担到农家。家牛也是在这个时候再繁忙,天蒙蒙亮,男主人担着畚箕出门割青草,努力改善家牛一天的食草量。草丛尖散发着亮晶晶的小水珠,草丛下常有蛇出没,农人也怕蛇,防患于未然,割草前操起扁担,从水嫩嫩的草丛横扫一周,主要是查看草丛下有没有蛇藏在下面,在一切平安无事后,快刀斩草,一片沙沙沙响。
 
  男主人累了,就将扁担当凳坐。盛夏担农作物累了,人乏了,扁担充当垫屁股的家什,放下扁担,屁股往上一坐,让肌肉放松一下,为下一肩路增添几分耐力。休息片刻,人站起来,提起扁担,又压下马步,往肩上一放,继续赶路。
 
  夏收夏种的画面深深地刻在农家孩子的记忆里,沉淀在岁月的瑰丽中。烈日炎炎,农家人不论大人小孩都要到田里割稻,人多力量大,速度快,如若孤身一人面对茫茫稻田,纵有千钧力气也会锐减。这些天,孩子们经受不了夏天当头烈日的焦灼,常常会干活偷懒,出门迟缓,见父亲就避。面对消极态度,要看男主人的心情,烦躁时,男主人会操起扁担,边挥舞扁担,边在孩子后面追喊着:“小鬼,今日如不到田割稻,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众目睽睽之下,见状的村民嬉笑说:“会叫的狗不咬人。”
 
  一场秋雨带来凉爽的风,一年一度的暑期很快就结束了,农家人的孩子也盼望早日开学,离开烈日当头照的暑假生活。这正是农家人的期盼,希望孩子们通过暑期艰苦的劳动后,回到学校专心致志地读好书。开学那天,农家人从正门后拿起小扁担,一头挂上被褥,一头挂上小木板箱,往学校方向行路,一老一小渐渐地消失在村口。
 
  秋收万颗粒,扁担又将肩负重任,投入到秋收的战场,将丰收的果实源源不断地挑回家。深秋时节,草木逐渐枯黄。玉米和番薯是早年人们的主粮之一,一排排的玉米秆,密密层层、挨挨挤挤,像一个个威武的哨兵挺立着,身上挂着一个“大棒槌”,在秋风的吹拂下,金黄的玉米咧开了嘴,露出黄褐色的“牙齿”,让农人喜出望外。玉米地就是一个音乐场,玉米叶随风摆动,发出簌簌的响声,如一曲曲轻轻的音乐,弹拨得人心里痒痒的。
 
  山地上一垄垄番薯地露出了筋骨,地垄上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男主人来到地里,用扁担的一头插入开裂的地垄,双手捏住扁担的另一端,用力一掰,地垄裂开了大口,一窝紫红的番薯暴露无遗。男主人笑了,番薯成熟了,一年的收成成全一个家庭的丰衣足食。
 
  深秋时节,山上地里都藏着待收获的果实。这时候,野猪经常出没在番薯地、玉米地里捣乱。几户农家人闻声后立马从门后拎起扁担,抄小道上山,与动作敏捷的野猪展开一场搏击。农人心里有数,只要有扁担握在手里,握的位置和手感适合作战,像战士打靶喜欢自己的枪杆一样,出门行事、走夜路一点儿也不慌张,这大概是扁担合主人手感的一个原因吧。
 
  冬天悄悄地到了,霜雾起来了。萧瑟凉野间,农人也要到田野里查看一年四季下来的田地。大冬天里,似乎跟扁担没什么关系了,但农人已与扁担融为一体,出门随手捏根较轻巧的扁担,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而是一种习惯。有时出门也随身再带一把柴刀,把地坎里壁的荆棘杂草砍了,挑回家当柴烧。夜晚时分,农人出门也随身捏根小扁担,这对主人来说,就像手持尚方宝剑,要是遇到蛇之类的东西,手里的扁担就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寒冷的冬天,田埂里壁、山坡地上常会发现一粒粒稻谷、玉米和番薯渣之类的作物,再仔细查看,有一粒粒老鼠屎和一个个老鼠洞。农人操起扁担,顺着老鼠洞的方向往里插,有时发现在不远处有老鼠在东奔西窜。眼看好端端的农作物在收成之前被这些不劳而获的家伙偷走,农人也不罢休,一个上午跟老鼠洞过不去,用手中的扁担一点一点地循规蹈矩地挖下去。这是一件带劲的体力活,挖着挖着,人开始热乎起来,直到满头大汗。挖到有老鼠藏身的地方,就操起扁担,狠狠地挥下去,打得老鼠头破血流,尾巴断节。一阵风过去,心里平静了许多,心情也大有好转。 

  春夏秋冬,扁担和农人年复一年地走过四季。随着岁月的流逝,扁担成了农人最忠实的朋友,农人厚实的肩膀扛弯了扁担,扁担也压弯了笔直的腰杆,两者不断地弯着,弯着,渐渐地合成了岁月的年轮。

  【打印】  【收藏】  【关闭窗口【作者:朱江飞】  【责任编辑:应倩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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